靠近女领导(欲不死)最新章节_全文免费阅读_无弹窗_TXT下载_玄幻小说_笔趣读
赵岚的电话打过来时,我正用一块湿毛巾给我女儿童童物理降温。
手机在沙发上嗡嗡震动,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巨大甲虫。
那声音钻进耳朵里,搅得我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。
“喂,赵总。”我把毛巾搭在童童滚烫的额头上,声音压得又低又轻,生怕惊醒她。
“林蔓,你准备一下,明天跟我去趟宁城。”
赵岚的声音,永远是那种淬了冰的金属质感,不带一丝温度,每个字都像精准发射的钢钉。
“明天?”我脑子嗡的一声,“赵总,可是……”
“可是什么?”她那边传来翻动纸张的哗啦声,“城西那个项目,黄总点名要我们主要负责人过去,方案是你跟的,你不去谁去?”
我看着女儿烧得通红的小脸,嘴唇干得起了皮,心像被一只手攥住了,密不透风地疼。
“赵总,我女儿发烧了,三十八度九,我这边实在……”
“三十八度九?”她轻飘飘地打断我,“又不是四十二度,送医院不就行了?你老公呢?你妈呢?家里没人了?”
一连串的问句,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,堵得我哑口无言。
是啊,家里不是没人。
我老公方健,一个小时前刚说过“多喝热水,我今晚部门聚餐,回不来”,然后就没了音讯。
我妈,远在三百公里外的老家,照顾我爸。
这个城市,这个所谓的家,此刻能指望的,只有我自己。
“林蔓,我不是在跟你商量。”赵岚的语气冷了下来,“这是通知。项目拿下来,你的奖金,你年底的优秀员工,都稳了。拿不下来,你自己掂量。明天早上七点,机场见。”
电话被“啪”地一声挂断。
那决绝的声音,像一个耳光,狠狠扇在我脸上。
我捏着手机,指节发白。
手机屏幕上,还亮着方健的微信头像,那张我们结婚时拍的笑脸,此刻看来,讽刺得像个笑话。
我给他发了条微信:童童烧到快三十九度了,明天我要跟赵岚出差。
过了十分钟,他回了两个字:收到。
没有一句关心,没有一个解决方案。
收到。
收到什么?收到一份战报吗?
一股无名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我差点把手机砸了。
深呼吸,再深呼吸。
林蔓,冷静。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生气,不值得。为了一个没人性的领导毁掉工作,更不值得。
童童在睡梦中哼唧了一声,小眉头紧紧皱着。
我摸了摸她的额头,更烫了。
不能再等了。
我迅速地翻出童童的医保卡,给她套上厚外套,抱起她软绵绵的身体,冲出了家门。
深夜的急诊室,永远是人间的修罗场。
孩子的哭闹声,家长的焦虑声,医生护士疲惫的吆喝声,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,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。
童童打上了点滴,总算安静下来,在我怀里沉沉睡去。
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看着输液管里一滴一滴落下的药水,感觉自己的生命力也正随着这药水一点点流逝。
凌晨四点,我抱着退了烧的童童回到家。
把她安顿好,我几乎是瘫倒在沙发上。
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,闹钟就响了。
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爬起来,洗漱,化妆,用厚厚的遮瑕膏盖住眼下的青黑。
镜子里的女人,脸色蜡黄,眼神空洞,像一株被霜打过的植物。
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。
林蔓,你可是打不死的职场小强。
去战斗吧。
把冰箱塞满,给方健留了张字条,详细写了童童的药怎么吃,每隔多久量一次体温。
写完,我又觉得可笑。
他会看吗?他会照做吗?
我不知道。
我只知道,这是我作为母亲,唯一能做的事了。
拖着行李箱出门时,天还没亮。
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,我打了个寒颤,裹紧了风衣。
这个城市真大,大到装得下无数的梦想和欲望。
这个城市也真小,小到我连一个可以安心托付孩子的人都找不到。
机场VIP休息室里,赵岚已经在了。
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,妆容精致,正端着一杯咖啡看财经杂志,浑身上下都散发着“精英女性”的光芒。
看到我,她只是从杂志上方撩起眼皮瞥了我一眼。
“黑眼圈这么重,昨晚没睡好?”
那语气,不是关心,是责备。责备我没有以最好的状态来迎接接下来的“战斗”。
我扯了扯嘴角,“有点认床。”
她“呵”地笑了一声,那笑声里带着洞悉一切的轻蔑。
“林蔓,把你的那些家庭琐事收一收。上了战场,你首先是个兵,然后才是个女人。”
我没说话,默默地拉着箱子在她对面坐下。
战场?
我的战场,昨晚就已经打完了。
只是,没人给我颁发勋章。
飞机上,赵岚一直在看项目资料,时不时用红笔在上面做标记。
她递给我一份,“把这几个数据再核对一遍,黄总那个人,精得像猴一样,不能有半点纰漏。”
我接过文件,强打起精神。
坦白说,我恨赵岚。
我恨她的冷酷,恨她的不近人情。
但我也得承认,在工作上,她是个可怕的对手,也是个值得学习的榜样。
她对项目的把控,对细节的苛求,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。
也正因为如此,她才能在短短几年内,从一个普通职员,爬到今天分公司副总的位置。
她一定也付出了很多吧。
或许,她也曾像我一样,在孩子生病和紧急工作之间,撕扯得体无完肤。
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,就被我掐灭了。
我没资格同情她,也没兴趣去探究她的过去。
我们只是雇佣关系。
她付钱,我卖命。
仅此而已。
下午,我们见到了黄总。
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,头发梳得油光锃亮,看人的眼神带着一股黏腻的审视。
会议室里,赵岚主讲,我配合。
她确实厉害,一个枯燥的项目方案,被她讲得跌宕起伏,引人入胜。
黄总听得连连点头。
轮到我补充技术细节时,我把核对过无数遍的数据一一呈现,回答了他几个刁钻的问题。
黄总看我的眼神,多了几分赞许。
会议结束,黄总笑呵呵地说:“赵总团队的专业能力,名不虚传啊。尤其是这位……林经理,年轻有为,后生可畏。”
赵岚立刻接话:“黄总过奖了。林蔓是我们团队的核心骨干,做事最是认真踏实。”
她嘴上夸着我,脸上却没什么表情。
我知道,这不过是职场上的客套话。
真正的考验,在晚上。
晚宴设在一家极其奢华的私人会所。
包厢里,除了我们和黄总,还有他的几个副手。
一开席,酒桌文化那套就来了。
黄总端着酒杯,第一个就走向我。
“林经理,今天辛苦了,我敬你一杯。”
我端起酒杯,里面是赵岚提前让服务员给我换上的白开水。
“黄总您太客气了,我不会喝酒,就以茶代酒,敬您。”
黄总的脸沉了一下。
“林经理,这就没意思了啊。在酒桌上,茶可代不了酒。感情深,一口闷嘛。”
他身边的人立刻开始起哄。
“是啊林经理,给黄总一个面子。”
“年轻人,出来做事,哪有不会喝酒的。”
我僵在那里,进退两难。
赵岚在一旁,像个没事人一样,微笑着跟另一个人碰杯,仿佛没看到我这边的窘境。
我知道,她在等。
等我自己解决问题。
或者说,等我“识时务”。
我深吸一口气,刚想说点什么,赵岚却突然开口了。
“林蔓,既然黄总这么说了,你就喝一点吧。别扫了大家的兴。”
她的声音不大,但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。
一瞬间,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。
我看着赵岚,她正举着酒杯,冲我意味深长地笑。
那笑容里,有命令,有施压,还有一丝看好戏的冷漠。
我明白了。
她是故意的。
她就是要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,喝下这杯酒。
这是对我的服从性测试。
也是在向黄总展示她的“诚意”——看,我的人,多听话,多懂事。
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不是因为酒,是因为恶心。
就在这时,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是方健发来的微信,一张童童在家玩玩具的照片,配文:已退烧,放心。
看着照片里女儿乖巧的侧脸,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。
我为什么要在这里,被一群油腻的男人围观,被一个冷血的女人逼迫,喝下这杯我不愿意喝的酒?
为了那点奖金?为了那个狗屁的优秀员工?
值得吗?
我慢慢地,慢慢地端起了酒杯。
在所有人以为我会一饮而尽的时候,我手腕一转,把满满一杯白酒,全泼在了我脚边的地毯上。
整个包厢,瞬间死寂。
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黄总的脸,涨成了猪肝色。
赵岚的笑容,也僵在了脸上。
我放下空酒杯,看着黄总,一字一句地说:“黄总,不好意思,我酒精过敏,一喝就得进医院。为了不耽误接下来的合作,这杯酒,我还是不喝为好。”
然后,我转向赵岚,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。
“赵总,您说对吗?”
赵岚的眼神,像刀子一样,恨不得在我身上剜出两个洞。
她死死地盯着我,足足有十几秒。
最终,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打圆场道:“哎呀,看我这记性,都忘了林蔓酒精过敏这事了。黄总,您大人有大量,别跟我们小姑娘计较。我自罚三杯,给您赔罪!”
说着,她真的连干了三杯。
一场风波,就这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。
饭局后半段,气氛诡异。
没人再来找我喝酒,也没人再跟我说话。
我像个透明人一样,坐在角落里,默默地吃着菜。
我能感觉到,赵岚的视线,像芒刺在背,时不时地扫过来。
我知道,这事没完。
回到酒店,我刚刷开房门,赵岚的微信就来了。
“来我房间一趟,复盘一下。”
我看着那行字,冷笑一声。
复盘?
是想跟我算账吧。
我换了鞋,连衣服都没换,直接去了她房间。
她住在行政套房,比我的标准间大了不止一倍。
开门时,她已经换上了一身丝质睡袍,头发松松地挽着,脸上敷着面膜,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。
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昂贵的香薰味道。
她没让我坐,自己径直走到酒柜旁,倒了一杯红酒。
“长本事了啊,林蔓。”她晃着杯中的液体,声音听不出喜怒,“敢当着客户的面,给我难堪了。”
“赵总,我只是实话实说。我确实酒精过敏。”
“实话实说?”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“在酒桌上,最不值钱的就是实话。林蔓,你进公司几年了?这点规矩都不懂?”
她走到我面前,高跟鞋踩在地板上,发出“哒哒”的声响,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上。
“你知不知道,你今天那一下,差点把这个单子搅黄了?”
“如果一个单子,需要靠我的身体去换,那这种单子,不要也罢。”我直视着她的眼睛,毫不退缩。
“身体?”她嗤笑一声,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,“你太高看你自己了。就你?黄总还看不上。”
那眼神,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。
“他看上的是你的听话,你的顺从。我带你出来,就是要让他看到我们公司的态度。可你呢?你把我的脸,都丢尽了!”
她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,红色的液体溅出来,像血。
“林蔓,我再给你一次机会。现在,你去给黄总打个电话,道歉。就说你今晚喝多了,胡言乱语,请他原谅。”
“我没喝多。”我说。
“我让你打!”她几乎是吼了出来。
“我不打。”我平静地看着她,“我没错,为什么要道歉?”
“你!”赵岚气得胸口起伏,她指着我的鼻子,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!不就是觉得翅膀硬了,想跟我叫板吗?我告诉你,林蔓,没有我,你什么都不是!你今天拥有的一切,都是我给你的!”
“我拥有的一切?”我笑了,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,“我拥有什么了?拥有一个发烧的女儿我不能陪在身边?还是拥有一个只会说‘收到’的丈夫?还是拥有一个半夜四点把我叫到房间里,逼我去给客户道歉的老板?”
“赵总,我今天的一切,是我自己加班加点,一个项目一个项目拼出来的!不是你赏赐的!”
“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?”赵-p>
“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?”赵岚的面膜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,声音尖利得刺耳,“你以为就你辛苦?就你委屈?我告诉你,我当年比你苦多了!我为了一个单子,陪客户喝到胃出血,在医院躺了半个月!我为了往上爬,三年没休过一次假!我儿子上幼儿园,开家长会,我一次都没去过!你这点委屈,算个屁!”
她一把撕掉脸上的面膜,露出底下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。
“这个世界就是这样,优胜劣汰,适者生存!女人想在职场上出人头地,就要比男人付出更多,牺牲更多!你连这点都看不透,还谈什么前途?”
她的话,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,狠狠地扎进我心里。
是啊,她说的或许是“现实”。
是这个畸形的、不公的现实。
凭什么?
凭什么女人就要牺牲更多?
凭什么我们要用健康、用家庭、用尊严,去换取那一点点所谓的“成功”?
凭什么我们要变成像你一样,冷酷、麻木、甚至不惜把别的女人也推入火坑的怪物?
我看着她,这个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的成功女性,此刻在我眼里,却无比的可悲。
“所以呢?”我轻声问,“所以你吃了多少苦,就要变本加厉地让你的下属也吃多少苦?你淋过雨,所以要把别人的伞也撕烂?”
我的话,似乎击中了她的要害。
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,随即被更盛的怒火所取代。
“你少在这里跟我讲大道理!我不想听!我只问你,那个电话,你打,还是不打?”
就在这时,我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。
我拿出来一看,是我妈打来的视频电话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,这么晚了,她怎么会打视频过来?
我按了接听键。
屏幕上,是我妈焦急的脸,背景是医院的走廊。
“蔓蔓!你快回来吧!童童……童童烧得抽过去了!现在正在抢救!”
轰隆!
我的大脑,像被一颗炸弹击中,瞬间一片空白。
抢救……
我的女儿,正在抢救。
而我,却在这里,跟我的老板,为了一个破项目,争论着一些狗屁不通的道理。
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,又在一瞬间退得干干净净。
我的手脚冰凉,抖得连手机都快拿不住。
赵岚也看到了视频里的情景,她皱了皱眉。
“怎么回事?”
我没理她。
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:“妈……怎么会这样……下午不是还好好的吗……”
“我也不知道啊!方健那个天杀的,晚上出去喝酒,半夜才回来!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去看看孩子,他满嘴酒气地说孩子睡着了没事!要不是我不放心,让他打开视频给我看一眼,发现孩子不对劲,赶紧打了,这后果……我不敢想啊!”
我妈在电话那头,哭得泣不成声。
方健……
又是方健!
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眼前发黑。
一股混杂着愤怒、悔恨、恐惧和绝望的情绪,像火山一样在我胸中爆发。
我挂了电话,手忙脚乱地开始订最早一班回程的机票。
赵岚站在一旁,冷冷地看着我。
“林蔓,你现在要走?”
我没抬头,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,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屏幕上。
“项目还没结束,你走了,这边怎么办?”她的声音里,没有一丝同情,只有冰冷的质问。
我订好票,抬起头,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。
“项目?”我笑了起来,那笑声比哭还难听,“都到这个时候了,你跟我谈项目?”
“赵岚,你还是人吗?”
“我女儿在医院抢救!生死未卜!你跟我谈项目?”
“你是不是觉得,这个世界上,除了你的钱,你的业绩,你的前途,其他的一切,都无所谓?”
“你是不是觉得,所有人都应该像你一样,为了工作,可以抛弃孩子,抛弃家庭,抛弃自己的一切?”
我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,每说一句,声音就提高八度。
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愤怒,在这一刻,彻底决堤。
我杀疯了。
我真的杀疯了。
“我告诉你,赵岚!我不干了!这个狗屁工作,谁爱干谁干去!”
“你那点奖金,那个优秀员工,你留着自己当墓志铭吧!”
“还有那个黄总,你喜欢陪,你自己去陪!别拉上我!我嫌脏!”
我指着她的鼻子,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最后一句话:
“你给我听好了!从今天起,我林蔓,不伺候了!”
吼完,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
我不再看她那张震惊到扭曲的脸,转身,抓起我的包,冲出了房间。
我甚至没有回自己的房间拿行李。
我什么都不要了。
我只要我的女儿。
我像个疯子一样,冲出酒店,冲进深夜冰冷的街道,拦下了一辆出租车。
“师傅,去机场!最快的速度!”
车子在空无一人的高架上飞驰。
窗外的城市,灯火璀璨,流光溢彩,像一个巨大的、没有温度的水晶棺材。
我靠在车窗上,眼泪无声地流淌。
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对是错。
我不知道我冲动的后果是什么。
我可能会失去这份工作,失去我唯一的经济来源。
我可能会被整个行业拉黑,再也找不到像样的工作。
我不知道。
我只知道,在我的孩子最需要我的时候,我必须在她身边。
这是我作为母亲的本能,是我作为一个人,最后的底线。
如果守住这条底线,需要付出毁灭一切的代价。
那么,就让它毁灭吧。
天亮时,我终于赶到了医院。
抢救室的灯,还亮着。
我妈坐在门口的椅子上,一夜之间,仿佛老了十岁。
方健也站在一旁,低着头,满身酒气还没散尽,脸上带着宿醉的憔E-p>
方健也站在一旁,低着头,满身酒气还没散尽,脸上带着宿醉的憔悴和一丝惶恐。
看到我,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。
我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,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。
我走到我妈身边,蹲下身,握住她冰冷的手。
“妈,我回来了。”
我妈看到我,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,她抱着我,嚎啕大哭。
“蔓蔓……我的心肝……童童她……”
我抱着我妈,轻轻地拍着她的背,一遍又一遍地跟她说:“没事的,妈,会没事的。童童会没事的。”
我不知道这是在安慰她,还是在安慰我自己。
又过了漫长的一个小时,抢救室的门,终于开了。
一个疲惫的医生走了出来。
我猛地站起来,冲过去,“医生,我女儿怎么样了?”
医生摘下口罩,露出一张年轻但沉稳的脸。
“高热惊厥,送来得还算及时,已经脱离危险了。但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。”
听到“脱离危险”四个字,我腿一软,差点瘫倒在地。
我扶着墙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
活着就好。
我的宝贝,活着就好。
童童被推了出来,转入了普通病房。
她的小脸上还带着泪痕,睡得很沉。
我坐在病床边,握着她小小的、还扎着留置针的手,怎么也看不够。
我妈去办住院手续了。
方健凑了过来,小心翼翼地开口:“老婆,对不起……我昨晚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
我没有看他,只是盯着童童的脸。
“我不想听你解释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方健,”我打断他,声音冷得像冰,“我们谈谈离婚吧。”
他愣住了,像是没听清。
“你说什么?”
我终于转过头,正视着他。
他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,胡子拉碴,那张我曾经觉得英俊的脸,此刻看起来,只让我觉得陌生和厌恶。
“我说,离婚。”我一字一顿,清晰地重复道,“等你什么时候有空,我们就去把手续办了。”
“林蔓!你疯了?就因为这点事?童童不是已经没事了吗?”他拔高了声音,引得旁边病床的人都看了过来。
“这点事?”我气笑了,“方健,在你眼里,女儿高烧抽搐进抢救室,是‘这点事’?”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!我就是……我喝多了,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……”他急切地辩解着。
“你不知道?”我冷冷地看着他,“我给你发微信,说童童快三十九度了,你回我‘收到’。我妈给你打电话,让你看看孩子,你说‘没事’。方健,你不是不知道,你只是不在乎。”
“你不在乎你女儿的死活,你只在乎你的酒局,你的哥们儿,你的面子。”
“我没有!”他吼道,脸上青一阵白一阵。
“你有没有,你自己心里清楚。”我不想再跟他争吵,那只会消耗我所剩无几的精力。
我重新把目光投向童童。
“这个婚,我离定了。童童归我。家里的房子车子,我都可以不要,我只要我女儿。”
“林蔓!你不能这么对我!”方健的声音里带上了哀求。
我没有再理他。
哀求?
在我抱着发烧的女儿,在深夜的急诊室里孤立无援的时候,他在哪里?
在我妈打电话求他看看孩子的时候,他在哪里?
在他眼里,我,我们的女儿,我们这个家,到底算什么?
一个可以随时抛在脑后的备选项吗?
对不起,我林蔓,不做任何人的备选项。
方p>
对不起,我林蔓,不做任何人的备选项。
方健见我油盐不进,大概也觉得没趣,在病房里站了一会儿,就找了个借口溜了。
他说公司有急事。
我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,心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也好。
眼不见,心不烦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。
给童童喂药,擦身,讲故事。
手机被打爆了。
公司人事部的,同事的,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客户。
我一概不接。
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,整个世界,都只剩下我和我的女儿。
赵岚没有再联系我。
我想,她大概已经把我当成一个死人了。
或者,她正忙着跟黄总赔罪,忙着找人接手我留下的烂摊子,根本没空搭理我这个“叛徒”。
无所谓了。
那些人,那些事,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,离我遥远得像隔了一层毛玻璃。
童童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。
她又能笑了,又能闹了,又能抱着我的脖子,奶声奶气地喊“妈妈”了。
我抱着她小小的、温热的身体,觉得这才是全世界最真实的拥有。
一周后,童童出院了。
我带她回了我妈家。
方健来找过我几次,哭着求我原谅,说他知道错了,说他不能没有我和孩子。
我看着他那张悔不当初的脸,只觉得可笑。
早干什么去了?
这个世界上,从来没有后悔药。
有些信任,一旦破碎,就再也拼不回去了。
我平静地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他。
“方健,放过我,也放过你自己吧。”
他最终还是拿着协议书走了,背影颓丧得像一条丧家之犬。
我妈看着我,欲言又止。
“蔓蔓,你……真的想好了?”
我点点头,“妈,我想好了。以前,我总觉得,为了孩子,应该有个完整的家。可是现在我明白了,一个充满争吵、冷漠、没有爱的家,对孩子的伤害更大。”
“我不想让童童活在这样的环境里。我也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。”
我妈叹了口气,没再说什么,只是摸了摸我的头。
“你想好了就行。别怕,以后有妈在。”
我靠在我妈的肩膀上,像回到了小时候。
是啊,我有什么好怕的呢?
我三十岁,有手有脚,有专业技能,有工作经验。
天,塌不下来。
处理完家里的事,我才开始真正面对我的“失业”问题。
我打开尘封已久的电脑,登陆招聘网站,开始海投简历。
出乎我意料的是,很多公司都给了我面试机会。
其中一家,是业内的龙头企业,也是我们公司曾经的死对头。
面试我的人,是他们的市场总监,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女人。
她看着我的简历,问了一个我意料之中的问题。
“林女士,你的履历很优秀。但我很好奇,你为什么会从上一家公司,以这种……不太愉快的方式离职?”
看来,我的“光荣事迹”,已经在圈子里传开了。
我没有隐瞒,也没有添油加醋,只是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,平静地陈述了一遍。
我说完了,对面沉默了很久。
我以为没戏了。
没想到,那位总监突然笑了。
“林女士,你知不知道,城西那个项目,黄总最终没有跟你们公司签。”
我愣住了。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黄总的太太,知道了那天晚宴的事情。他太太是我们董事长的亲妹妹。她很欣赏你的做法。”总监看着我,眼神里带着一丝笑意,“她说,一个连自己的女下属都保护不了的公司,不值得合作。一个懂得尊重自己,也尊重女性的员工,才是我们需要的。”
我张大了嘴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这反转,比任何小说都精彩。
“所以……”
“所以,我们很欢迎你的加入。”总监向我伸出了手,“你的直属上司,就是我。顺便自我介绍一下,我也是一个五岁孩子的妈妈。我向你保证,在我们公司,你永远不会遇到需要靠喝酒来拿单子的情况。我们也绝对支持员工,在孩子生病的时候,第一时间回到家人身边。”
我握住她的手,那只手,温暖而有力。
我的眼眶,一下子就湿了。
我以为我已经毁掉了我的职业生涯。
没想到,柳暗花明。
原来,坚持做对的事,真的会有回报。
原来,这个世界上,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赵岚一样。
原来,真的有人,愿意为女性,撑起一片更干净、更晴朗的天空。
三个月后,我正式入职了新公司。
我把童童也接到了身边,送进了公司附近的幼儿园。
每天,我送她上学,然后去上班。
下班后,我接她回家,给她做饭,陪她游戏。
生活忙碌,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。
我再也不用担心,半夜会接到老板的夺命连环call。
再也不用担心,孩子生病了,我却分身乏术。
我有了更多的时间,去陪伴我的女儿,去感受她的成长。
我也找回了那个,曾经在日复一日的琐碎和压抑中,快要丢失的自己。
我开始重新拾起我的爱好,周末会去上陶艺课,会去听音乐会。
我认识了很多新朋友。
我的世界,不再只有工作和家庭那两点一线。
它变得广阔,变得丰富,变得充满了阳光。
有一次,我在一个行业峰会上,又见到了赵岚。
她好像老了很多,眼角的皱纹藏也藏不住,神情里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。
听说,那个项目丢了之后,她被总公司追责,降了职。
她也看到了我。
我们隔着人群,遥遥相望。
她的眼神很复杂,有惊讶,有嫉妒,还有一丝,我看不懂的落寞。
我冲她,微微地点了点头,然后转身,走进了身边的谈笑风生里。
我们终究,是活在不同世界的人。
她选择的那条路,或许能通向世俗意义上的成功。
但我选择的这条路,通向的,是内心的平静和自由。
晚上,我加完班,去幼儿园接童童。
她像一只小蝴蝶一样,扑进我怀里。
“妈妈,你今天辛苦啦!”她在我脸上,响亮地亲了一口。
我的心,瞬间被填得满满的。
回家的路上,夕阳把我们的影子,拉得好长好长。
童童指着天边的晚霞,兴奋地喊:“妈妈,你看,好漂亮啊!”
我抬起头。
那片霞光,燃烧着,像一团温暖的、永不熄灭的火焰。
我知道,我的人生,也像这片晚霞一样。
曾经被乌云笼罩,曾经经历过狂风暴雨。
但最终,云开了,雨停了。
留下的,是无与伦比的绚烂和美丽。
我牵着女儿的手,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那条路,不一定是最宽阔的,但每一步,都走得无比坚定,无比踏实。
因为我知道,路的尽头,是光。